茶事杂谈

字数:3,028 2023年02月28日 版名:澽水文苑
  张和平
  人常说,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是普通老百姓最基本的生存必需。其中,柴米排在首位,意味着吃饭是人的刚性需要。常言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好心慌!饭要吃得有滋味,离不开油盐酱醋,有了这些佐料,饭才有了味道。有了味道方可满足味蕾的要求。只有吃饱了,满足了生理之需,人有了精神气,大脑思想才会活跃起来,方可进行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茶尽管孤零零地排在队伍的末尾,并不是说它的作用就可忽略不计,或者说它的存在没有那么重要,相反,茶许多年以前已走入寻常百姓家,无论是大江南北,西部东部,荒漠戈壁,茫茫草原,茶与人们早已达到水乳交融朝夕相伴的地步。它在生存的队伍之列,屈尊末尾,它的地位和重要性不言而喻。
  茶,这个字由三部分组成,有草有木也有人,寓意人在草木中,从字的结构来看,这个字像一棵茶树,木是主干,草字头是树枝叶子,人站在树上,站在树上干什么呢?当然是摘茶叶了,可见这是一颗大灌木茶树。中国的象形文字较多,也很有趣,这一意境真是优美神奇。有关茶的起源众说不一,无所考证,它来源于我国,倒是不争的事实。别名有:槚、茗、荈、蔎、茶树、茶叶、元茶等。
  上中学时,读到苏老夫子茶的诗句,至今印象深刻:“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苏东坡与好友尽情对饮,不知不觉喝了不少白酒,告辞踏上路途,此时已到炎热的正午,太阳当头,人昏昏欲睡,口渴难耐。想着那清亮、透明、绿色的茶水,让人魂不守舍,让人情难自禁。如果有一杯味甘圆润青涩的茶水,那是什么味道?也许那片刻的甘霖滋润就是人世间最大幸福与享受了。饥者思食,渴者思饮,倦者思酣,能满足思者渴望,真乃人生一大幸事。苏老夫子对茶的钟爱不言而喻。他一生起起落落,仕途坎坷多难,对人生早已看透。他上可陪皇帝老儿,下可与普通草衣百姓为伍,他是大彻大悟之人,虽然人生屡遭打击,他没有沉沦,更没有一蹶不振,他十分迷恋人间的烟火气息。他又是一个懂生活的人,能把普通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无人能及让人羡慕不已!他对茶的喜爱,在他的多首诗词中可见一斑。“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李白一生豪放善饮,写的酒诗豪气冲天,众人皆知,无人能敌。写茶的据说倒不多见,现在仅留一首《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影响是多么深远和宏大。这首诗写名茶“仙人掌茶”是“名茶入诗”的最早诗篇。“玉泉仙人掌茶”片形似掌,多绒毛,汤清味醇。作者用雄奇豪放的诗句,把“仙人掌茶”的出处、品质、功效等做了详细的描述。因此这首诗成为重要的茶叶资料和咏茶的名篇,说明李老夫子对茶叶有着至纯的渊源与研究。在茶文化中,仙人掌茶是李白的独家首创,是他的招牌,也是他的专利。“玉泉仙人掌茶”产于湖北当阳市玉泉山及周边地区,是我国著名的历史名茶,这茶因李白的诗而闻名遐迩,流传千古。至今,这地方因李白而荣耀,因李白而风光,李白无疑给当阳人创造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化经济财富,且在地域经济发展的今天,依然是当地的支柱产业,造福着世世代代当阳人。
  传说李白饮茶的故事倒是生动有趣,让人忍俊不禁。他的故事与苏轼如出一辙,两人都是在天气炎热的中午,于路途中口渴难耐,去找茶喝。苏轼有没有如愿以偿,饮到了如饥似渴的茗茶,我们不得而知。李老夫子路途劳累,也是思茶心切,远处有了店家,他以为是酒家,去了喝酒喝茶好好放纵自己,哪想到近了才知
  是一家醋店,茶是喝了,也喝得痛快,不买醋哪有喝茶的道理?
  醋老伴让他多买了一坛山西老陈醋,让李老夫子沮丧不已。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商人是以利益为重
  的,大凡商人大多是唯利是图,他们重利薄情,哪里有利益,哪
  里就有商人。由于职业的关系,他们天南海北追逐名利,风雨兼
  程,对别离早已看淡看轻甚至麻木不仁了。别离就是自然而然,
  别离就是家常便饭,能拴住他们的心只有金钱和利益。白居易特
  意写了一位做茶叶生意的商人,浮梁在江西景德镇北郊,这里出
  产茶叶,也是茶叶的聚散地,诗歌里的商人常年往返于此地。在
  他的诗歌里,写茶的句子比比皆是,由此看出他对茶的钟情与喜
  爱。在唐代,特别是盛唐时期,由于社会经济各方面比较发达,
  茶叶消费极具可观。金碧辉煌的长安,茶叶是富商巨头普通市民
  的饮品,消费者遍布各个阶层,由此辐射到我国经济较发达的南
  方大部分地区,以后逐渐被北方人所喜爱。从天价茶叶到廉价粗茶,与不同层次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盛世长安如果缺了茶叶,真是不敢想象,生活会是怎样的寡淡而无味!
  达官显贵、名仕富商、风流文人,有他们圈子里上等香茗佳品,他们儒雅风流,谈古论今,风花雪月,自然形成了独有的茶道。而普通老百姓为生多艰,粗茶淡饭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茶有道,人亦有道。
  《水浒传》里的反面人物王婆,大家都非常熟悉,她住在武大郎家的隔壁,办了一个茶馆,办茶馆你就规规矩矩办茶馆,也许茶馆生意不是很景气,又兼职媒婆、接生婆。这个贪得无厌、唯利是图的老婆子,整天站在茶馆门口,嘴里不停地嗑着瓜子,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射出贪婪的绿光,瞅着街上的行人。终于是钓到了一条大肥鱼,为了几两银子,搭上了性命,搞得茶馆都无法办下去,又是何苦呢?真让人怀疑死老婆子办个茶馆就是个幌子!王婆与那个茶商相比:一个卖茶叶,一个卖茶水,你说说,人和人的差别怎么会那么大呢?商人重利薄情,倒好理解,不重情、不多情、不动情,这才有了定力,赚起钱来无牵无挂轻车熟路,有了钱财,就有了底气,有了底气春风得意马蹄疾,是人上人啊!王婆是重利轻命啊!贪得无厌失控,丢掉身家性命,还落了个千古骂名,不知她有多悔恨呢!
  《茶馆》是老舍先生的名篇。茶馆里人气兴旺,去那里喝茶的有社会精英,也有普通百姓,各个阶层,三教九流,甚是热闹。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从社会上层到底层,形形色色的人物都在茶馆里登台表演,构成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社会图景。滴水映日辉,小事件反应大背景。我们从中可以看出时局的动荡,人情淡薄、世态炎凉、丑恶不分、是非难辨、恶人得势、民不聊生的时代疾病。从生存的意义去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作为茶馆的老板,他是幸运的。尽管远大志向未曾实现,是这个弥漫着烟火气的人间场所,为他解除了生存之忧。
  一杯白开水,清澈透亮,淡而无味。因了茶叶,水改变了颜色,或金黄、或淡黄、或淡红、或深红、或浅绿、或碧绿,茶叶在水中沉浮,流露出人生的意味。沉浮、苦涩、漂浮不定,一切尽在其中,让人回味。
  海若在西安城里开了一个茶叶店,这不是普通的茶叶店,这个店里经营着全市最高档最稀罕的茶叶,也有各式各样精美的茶具。店里的顾客多是这座城里的绅士精英,也是他们的交际场所。海若有一群要好的姐妹,姐妹们如同一片片被风刮掉的叶子,漫无目的地聚到了一起,聚到了一起就交集着,是“暂坐”。姐妹们综合素质都不错,他们都是小资,有经济基础,有颜值。就是俗话说的,资产、姿色、知性的一群美丽的女人。因各种原因他们都是单身,她们的命运也各不相同,过着无牵无挂的生活,姐妹们在一起无话不说无事不谈,彼此都很了解,彼此有事相互帮助提携,彼此心灵上相互依偎。特别是海若,她几乎为所有的姐妹操碎了心,她竭尽全力让每个姐妹都好,让每个人都不再身不由己,然而她的期望和努力并不能使她如愿以偿,这群美丽的女人无奈又被风刮得漫无目的各自散去,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比起白居易《琵琶行》里的茶商,海若算有情有义少有的商人了,可惜和姐妹们有缘或无缘的相遇,就是一次“暂坐”,人生没有永恒,一切皆是暂坐。
  这是贾平凹先生的长篇小说《暂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