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事读名著

——我喜欢的外国文学经典
悦读

  王民
  还有几个月,我这安全行车三十年的老火车司机,就要退休了。这几天在家休班时,我爱一个人待在我的小书房,打开书橱门,看看我的书。这一排排、一册册,厚的薄的、新的旧的,我的书,多么好。有的读过不止一遍,有的买来还未拆封,它们静默无语,散发淡淡书香,陪着我,从青涩少年,到两鬓微霜。
  近几年来,我的书橱专辟了一块区域,放了不少买了暂时没时间读的书,外国文学为主,大都是当年该读而未读的经典。卡佛、福克纳、辛格、契诃夫、毛姆、博尔赫斯、马尔克斯、略萨、海明威,他们的代表作,长篇,短篇,大概都买了几本,读过的十之一二,绝大部分塑封都没拆。这些作家可以说我仰慕已久,他们在文学技巧上,在启蒙人心上,各具风格,各有成就。多少次,我抚摸着这一排排书脊,给大师们赔不是,怠慢了各位,再等等,等我有了时间,沐浴焚香,从容拜读。好了,现在,时间到了。
  我的退休读书计划,压轴出场的是伟大的俄罗斯文学的两位巨人——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两位巨匠,是苦难的俄罗斯大地上的两座文学高峰。关于托翁,当年有个经典故事,说纳博科夫在美国一所大学讲课时,让学生们把窗帘拉上,教室里顿时黑了下来。他先开一盏灯,指着灯光说,这是普希金,他是最初为俄罗斯文学带来光明的人。然后,又把另一侧的灯打开,说这是果戈理。接着,他把中间一排灯打开,说这是契诃夫,作家中的作家,其短篇小说的风格和成就,至今无人超越。最后高潮来了,纳博科夫快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阳光顿时洒满教室,他说,看,这就是伟大的托尔斯泰。
  还是这个纳博科夫,却最不待见陀思妥耶夫斯基。他说陀先生是个十足的变态,但凡正常一点儿,都写不出那样的小说。不光他,好多人都对陀先生有意见,说他是个猥琐的赌徒。包括我喜欢的英国小说家毛姆,他一贯嘴损,挖苦陀先生追求女人屡战屡败,翻译成我们这儿的俗语,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和以上不厚道的论调相反,法国作家纪德对陀先生大加赞誉,称他为所有小说家里最伟大的那位,读他的小说,是每个读者的终身大事。我买了好几本陀先生的书,《罪与罚》《白痴》《白夜》《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一直没敢读,就因为看了前面那些位对陀先生的评价,我怕陀先生这剂药副作用太大,再把我弄“变态”了。看了纪德的话,我好像又有了打开陀先生著作的勇气。
  还有一则轶事,更能证明陀先生的伟大。据说伟大的托尔斯泰临终前读的最后一本书,正是陀先生的《卡拉马佐夫兄弟》。让我们回到纳博科夫的那间教室,当他打开窗帘,托尔斯泰出现了;再把窗帘拉上,幽暗处浮现出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张苦脸。
  纪德说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终身大事。说得好。那么按他的说法,我这退休后的读书计划,就是我的人生大事。日拱一卒,不期速成,哪怕活到一百岁呢,我也要完成这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