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

乐得浮生半日闲

汽笛

  周水欣
  夏天了。这几日白天非常热,可是宜兴的夜却清爽凉快。温度似乎降了10摄氏度,怡人极了。吃过美味的乡间料理,我们准备步行回民宿。
  这条大路两边是浓荫蔽日的高大香樟,夜晚散发着辛香气息。白天相当繁忙的马路,夜晚终于安静下来。偶尔经过的轿车似乎也没有喷出尾气,掀起尘埃。宜兴就是这样一座清净的小城。
  我们沿着树荫往前走,路两边是围起来的田间地头或者茶园、民宿。有两只中华田园犬非常尽职地在栅栏里一路尾随我们的脚步,热情地叫唤。真的是很想让我们来家做客的那种吠声,小尾巴在昏暗的路灯下也摇得哗哗的。
  月亮升上天空,是半月,说亮也不亮,很含蓄,恰到好处指引我们前行。女人们低低谈论着刚才在农家别墅里吃饭的情景。“这里的食物真是美味啊,黑米黏饭值得吃100次。”“杨梅酒香甜的,好上头。”“黄瓜现摘的啊,原来新鲜黄瓜上的刺是白色的啊。”“那个蒸鸡蛋上撒的菌子叫雁来蕈,是这里独家特有的哎。”“豇豆炒茄子居然糯糯的,啧!”我看到这帮“少见多怪”的异乡人争相发表感慨的时候,那只农家的花狸猫正盘踞在大盆景盆里,间或舔一舔爪子、伸个懒腰,圆圆的浅色眼珠子慵懒地看着我们这帮闲人。花盆下,卧着一只小小的黑白色小土狗,好像猫的保镖。
  此情此景,让杨梅酒上头的人感觉安逸。再一次深深觉得宜兴真美好。这座小城东边是太湖,西南部是低山与丘陵,那山的高矮很适合抬眼一望,可亲可近,据说最高峰也就500多米。可是这里的山都叫龙,有龙池山,有龙背山,还有大龙山,然后可能不想太招摇,居然还有个隐龙谷。黄昏时分,沿着龙池古道漫步,山中古木参天,是常绿阔叶混交林,其中有种野生古木金缕梅,是国宝树种。溪水蜿蜒相随,一路到达澄光禅寺。古人很有智慧,沿着溪水,就可安全进山出山。我们抵达时,正听见寺院暮鼓声。站在台阶高处极目望远,正是“远看山如黛,近看锦如霞”。
  有了这样的铺垫,温柔的夜让人心生诗意。同游者有诗人已开始吟咏,唱和者踊跃。大家一致认为这里适合休养生息。我说苏东坡先于各位下了结论,他热爱宜兴,想将此地作为自己最后的归隐处。他为此地写了很多诗,其中《菩萨蛮・阳羡作》云:买田阳羡吾将老,从初只为溪山好。来往一虚舟,聊从物外游。
  月下散步的时光与机会并不多。文友们酒足饭饱之余纪念苏东坡,人人都爱他的狂放,但不是人人都能承受他那样的命运。所以千百年来,只有苏东坡一人,“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我摇头晃脑,杨梅酒上头的感觉甚好。
  宜兴地处沪宁杭三角中心,苏浙皖交界区域,三山二水五分田,竹林茶园洞天世界,紫砂壶更是名扬天下。自高铁开通,往来者甚多。山里有宝藏,每个季节都有鲜美的果子菌子,人们直接上山去采摘即可。这个季节有杨梅、杏子、桃,在农家小院也可随手现摘现吃。我的手指一直黏叽呱嗒,指尖还沾有杨梅的嫩红汁儿。恍惚间想起白日里,好客的友人招手唤我:“快去洗手,过来喝茶聊天啊。”手里的水红色变幻为一片绿色小森林。茶香与酒香互相交错,酒中有茶意,茶香也醉人。
  宜兴的夜蒸腾起交错的昼与景、人与物,正是“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
  爱宜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