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延安

汽笛
  李泳
  那年我得空去革命圣地延安参观游览。抵达延安火车站之时,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然而东西两边的土塬已然以一种江南丘陵地带人所不大习惯的气势扑入我的眼帘。当地早起人家窑洞里的灯火高低错落、星星点点地散布在高而陡峭的塬壁上,颇有点儿天上街市的韵味。
  当极具地标性质、早已举世闻名的宝塔山依稀进入我的视线,心头涌动的是当年无数热血青年曾有过的那种虔诚与庄严。
  除了油画般色彩浓郁的黄土塬和挂着红门帘的窑洞,延安在我面前打开的更多的是它时尚的一面。最不敢确认的还是在我的神往中矗立了许多年的延安宝塔。是的,它托举过一段艰苦卓绝的岁月,代表这座城市的高度,但近前一看,它其实一点也不高,而且从唐代宗那会儿开始,它就默默地站在那儿了。还有那座著名的清凉山,新华社总社、新华广播电台和解放日报社的旧址,原来竟是不大的几处岩洞。
  过延安大桥往西北走数华里,便到了著名的王家坪和杨家岭,想象开始同我们党的历史对接。在这里,我看到了许多保存完好、对游客开放的重要革命遗址。尽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那些改写了一个国家命运的神圣建筑外表的简陋还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军委礼堂像一间扩建过的乡间教室;毛泽东写出过《论持久战》等光辉著作的平房竟是土坯墙,黄泥地面坑洼且有些倾斜,浴室里只有一只老旧的木澡盆;我从一处由地底冒出炊烟的土坡往下一跳,居然进了原中央组织部的院子。在延安的一整天,我一直在四下里探求、寻觅着什么。虽说彼时延安静得有些寂寥,但每到一处,我都难以克制这样的假想:从1935年10月到1948年3月的十三年间,究竟有多少来自五湖四海、怀揣理想与信念的英雄豪杰在这片红色的土地生活过?
  在位于延安市区北7公里李家村的“四·八”烈士陵园里,我们找到了张思德的墓。墓碑顶部一枚闪闪的红五星下,镌刻着七个遒劲的大字:“张思德同志之墓”。张思德,1944年9月5日因窑洞塌方救其战友而牺牲,年仅29岁,一位正值英年的小伙子。正午强烈的阳光形成的反射光刺激着我的泪腺。环抱李家村的荒塬上没有多少树和草,也没有羊群和信天游,只有千年如斯的苍茫一片。在这里,我除了领略到了那个时代共产党人的精神气象之外,甚至听不到时间的足音,只有血在我周身血管里嗖嗖地奔跑……
  从延安归来之后,翻阅手机相册里珍藏的那些去延安时拍摄的图片与视频,恍惚中我甚至有些疑惑自己真的到过延安吗?每当出现这种幻觉,我就从书橱里找出《茅盾文集》翻看。茅盾先生在《风景谈》一文里说,有一种风景原本平常,但人的存在使它获得了尊严。犹记当年我在中学课堂上初读《风景谈》这篇课文时,语文老师曾诠释说,文章里的许多场景,其实是暗指延安。对啊,我比照着茅盾的文字与存留于自己脑中的印记,真真切切地确认了,我去过的地方当然就是延安,就是那片早就闻名于世的红色土地,就是将永永远远留存于我记忆里的那一抹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