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刻度

汽笛
  王涛
  当第一颗道钉楔入黎明
  火光中起身的群峰
  以钢的韧性校准方向
  所有沟壑在锤下平直
 
  我的工具袋里
  锤头与镰刀碰撞作响
  它们共用同一块铁
  来自1921年的炉膛
 
  暴雨突袭的深夜
  防洪桩替我站立成桩
  洪峰撞上混凝土的誓言
  碎成朝霞里的道砟
  这棱角分明的信念
  在路基深处生根
 
  此刻晨光漫过轨枕
  我俯身轻触冰凉的钢
  在1435毫米的永恒间距里
  量出山河的脉动:
  向前是汽笛劈开迷雾
  向后是道床怀抱群山
 
  收工时分 夕阳熔金
  把扳手放回工具架的人
  突然变成一柄活着的钥匙
  打开大地沉睡的脉管
  让所有远方在铁轨上醒来
 
  晚班通勤车掠过站台
  乘客窗上的倦影
  与当年草鞋踏过的星火
  在暮色里重叠——
  我们运载的温度
  始终是37℃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