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花里的时光

汽笛
  刘苏奇
  南瓜花开南瓜藤,藤藤长,
  爬过篱笆爬过墙。叶子青,花儿黄,个个南瓜吊藤上。
  喝雨水,晒太阳,南瓜压矮一面墙。
  四月初,把南瓜籽在温水中泡一泡,种下地。一周左右,两片小小的椭圆子叶便顶开泥土,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再等几天,小苗在地里站稳了脚,绿油油、毛茸茸的瓜藤就探索起身边的土地,深绿的叶子向着阳光慢慢铺开。
  入了夏,南瓜花一下热闹起来。明黄色、铃铛状的花朵竖在粗壮的藤上,纷纷从大叶子中挤出,勾得蜂蝶徘徊。这就到了吃南瓜花的时候。南瓜花多得很,田间地头,院里墙根,随处可见。南瓜花雌雄异株,摘掉雄花来吃不影响雌花结果,还利于植株积聚养分。夏天,见到路边无拘无束的南瓜藤和金灿灿的南瓜花,心底总会悄然泛起一股温润的青涩。
  小时候,祖母家离得不远,我住小区这头儿的顶楼,祖母住那头儿的一楼。一楼南侧的小院儿里有块空地,祖母会在地里种些瓜果。南瓜花开满小院时,祖母就会烧南瓜花给我吃。新鲜的南瓜花去掉花蕊,洗净,裹上鸡蛋面粉糊,往热油里一过,花瓣就舒展开来,结上一层金黄的脆壳。蒜末爆香,番茄丁炒出汁,再下入炸好的南瓜花,撒上些许盐和糖,用锅铲翻弄两下,加点清水稍微一炖,烧南瓜花就做好了。
  夹起一朵烧南瓜花,在米饭上蘸一蘸溢出的汤汁,咬一口,番茄汁的微酸、南瓜花的清甜、炸面衣的焦香一股脑涌入口中,再抓紧扒一口刚刚吸了汤汁的白米饭,这一刻,唇齿间的满足,是生活最圆满的样子。素烧的南瓜花,比红烧肉还要下饭。
  初二那年,我问祖母要了南瓜籽,又从地里挖了不少土扛到顶楼天台上去,想尝尝自己种的南瓜。可还没等到成熟,我的小南瓜就被蚂蚁啃食殆尽,而祖母种的南瓜、葫芦、丝瓜们,总是一个结得比一个大。
  祖母身体不好以后,家里再没人种南瓜,我也很久没吃过南瓜花了。去年夏末,突然特别想吃烧南瓜花。问遍吃货朋友们,终于找到一家还在做烧南瓜花的大排档。勃勃而去,悻悻而归——油盐下得太过厚重,盖住了南瓜花应有的清香。
  今夏伊始,我便在菜市场留意有无卖南瓜花的摊子。南瓜花很便宜,几块钱买来一大袋,我洗净,母亲炸好,父亲掌勺,虽比大排档做得好上很多,但总觉得比起记忆中祖母烧的南瓜花,还是差些意思。
  夏天总是一转眼就结束了。南瓜花还没吃够,南瓜就沉甸甸地挂在藤蔓上,宣告着秋的到来。南瓜花总是年复一年地开着,只是祖母小院儿里的那一丛,连同那块小空地,早在一轮又一轮的老小区改造中,沉入了水泥地底,悄无声息。